“没了马车,要怎么去临渊城?”我开始思考起实际的问题来。

陈漠百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,眉眼忽然一凌,骤然伸手攥住我胳膊拉到身后去,视线扫视起周围来。

“不能让你去。”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树上响起,我们双双抬头,瞧见了个黑衣男子。

那男人身材修长,看上去上了些年纪但依旧眉眼深邃,正垂眼望着我和陈漠百。

听那嗓音,他是昨天劫车的山贼头领。

陈漠百的手已经扣上了佩剑,但那男人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我。

“你不能去临渊城。”

我抿了抿唇,岔开话题。“你怎么找到我们的?”

“那毒虽然能解,但我养的子虫会在中毒人身上留下气息,母虫会告诉我你们的位置。”出乎我意料的,男人没有隐瞒的意思,只是面色平静的告诉了我。

倘若是这样的话,的确说的通。

“为什么不让我去临渊城?”我提高声音问他。

男人深深的看了我一眼,却岔开了话题。“听闻圣女心善,遇到病重之人必会全力相救,被奉为活菩萨转世。敢问这传闻是否当真?”

“…是。”我撒谎了,因为我的本能让我如此回答。

男人深吸了口气。“如此,恕在下得罪,那便不能放圣女通行了。”

他从树上跃下,一步步向我和陈漠百走来。

“因为在临渊城,有一个我必须要她死的人。”

他走到距离我们几步远开外,驻足停下望着我。我看着眼前这个上了些许年纪但依旧能看出年轻时风貌的男人,忽然便意识到了他是谁。

我怎么就没想到呢。

他是那临渊城城主的青梅竹马,曾与城主有过婚契,却在大婚当日背负上了弑妻罪名,被从临渊城里驱逐出来。

在原剧情里,这人本应该只是一个过客,由城主口中述说,一带而过。

原剧情里,那位女城主回忆起他时,仍然是面带微笑,眼神却落寞无比的说道,“我不怪他,他什么都没有做错。”

原本的剧情里,这位临渊城城主便是患有隐疾,每每到月圆日都会遭受巨大的痛苦。但倘若她死去,那么便没有人能再照顾临渊城,因此她便年复一年的硬撑过这每月一次的,钻心剜骨的疼。

城主的病,后来便是由孙素安治好的,临渊城才得以继续笼罩在城主的护佑之下。

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就算因为之前擅自改了点剧情,和男主以及孙宗主闹了点矛盾,也要前往临渊城的原因。

倘若我猜的是对的话,那么眼前这个男人便应当就是那位妄图弑妻的人了。

“…敢问阁下的名字?”我开口询问道。

男人周身没有杀气,甚至看不出面色上有任何异常。他看起来并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,反而因为我看起来不抵触而露出了一副放下心来的模样。

“顾怀安。”他低声说道,冲我浅浅露出笑意。“还请圣女随我来。”

顾怀安,这个在原著中被草草带过,一个我只知道他是曾经试图杀妻的男人。

现在却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我面前,替我斟茶。

陈漠百执刀站在门侧,盯着我面前的顾怀安不吭声。

“还请圣女用茶。”他把那枚还算精致的小茶杯摆在我眼前。

我环顾了一下四周,这是个有些粗糙的房子,大概曾经是山头劫匪们的住处,后来应该是被顾怀安和他的手下们霸占了吧。

而眼前的男人微微上了点年纪,却依然皮肤白皙,透露着一股子书生气,和劫匪绝对半点儿沾不上边。

他那样悠然自得的在我面前品茶,气氛着实诡异。

于是我忍不住了。

“你到底为什么带我过来?不让我去临渊城的原因又到底是什么。”我尽可能让自己听起来不像是在质问他。“我又不可能跑去和别人说你的计划,你大可以放心和我说。”

顾怀安放下茶杯,瞥了眼门口的陈漠百。

我了然,转头对他开口。“你先出去等我吧。”

“我不可能让你和他独处。”陈漠百冷冷开口拒绝。

“他不会伤害我的,而我有我想要知道的事情。”我对他说道。“你得听我的话,记得吗?拜托了。”

陈漠百又看了顾怀安一眼,这才转身。“…有什么事的话尽管喊我就是,我就在门口。”

等门关上了,我才看向顾怀安。“好了,你放心的说吧。”

男人冲我笑笑,勾起眉尾一抹温柔的神色。“我告诉你的话,你绝不可与他人说。”

紧接着,顾怀安便给我讲了一个故事。

是关于一对青梅竹马的故事。正如同俗套的小说一般,两人相伴着长大,关系也愈发亲密。

女孩是身份尊贵的人,她有必须要继承的家族事业,她有一整座城池需要她日后管理照顾。男孩从未见过那样飒爽的人,不畏艰难,不怕吃苦受累,面对困难也会迎头向前。

渐渐的,男孩就被这样的女孩迷住了。

两个人是互相喜欢,又早早的和彼此定下了婚约,这一切明明就应该听起来很完美。

可是男孩渐渐发现了女孩的秘密。

那样开朗飒爽的女孩,其实根本就不想像现在这样活着。

甚至,她根本就不想活着。

这很奇怪,女孩明明看上去和他人无异,甚至表现的要更加坚韧顽强,但她却每时每刻都会被死亡的念头所困扰。

女孩告诉男孩,在内心深处,她其实非常渴望死亡。她不喜欢压力,不喜欢责任,不喜欢现在的生活;她时常感到疲惫悲伤,仿佛未来对她而言再也没有吸引力。

她抑郁,痛苦,不明白生命的意义。遗传的病痛每个月都在折磨着她,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让女孩几乎崩溃。

但她不敢死,因为她肩负着整座城池的人命。

她也不敢崩溃,不敢示弱,因为她是别人的精神支柱。

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活,而是为了他人而活。

看着这样痛苦的女孩,男孩也想帮助她。为了自己心爱的人,男孩愿意让她解放。

“我是想当那个坏人的,我愿意为了她,让自己成为被世人所憎恨的恶人。”顾怀安喃喃着,捏紧了茶杯。“但那一刻我犹豫了,仅仅是那片断的犹豫,让我没有下的了手。”

“我被驱逐出了临渊城,她没有替我求情,因为我们都知道,她被众人敬仰着,绝不可能说出自己活不下去这种话。而如今,听闻她病重缠身,再这样下去身体会被消耗至死。”

顾怀安抬起头来看我,神色平静。

“传闻圣女什么病症皆可医治,所以我不能让你去临渊城。我不能让你治好她,这也许是她唯一一次可以光明正大赴死的机会了。”

“我会杀了她,让她解脱的。”

我算是听明白了。

临渊城的城主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。

但她是被众人爱戴的城主,是负责庇佑临渊城不被魔物侵袭的主力。她想死,但却碍于身上的责任和压力不敢死,也不敢提。

因为她是临渊城的城主,她必须要表现的完美,坚强,作为人们的榜样而活。

所以顾怀安想要杀了她,给她的痛苦一个解脱。

而如今城主病痛恶化,倘若我治好了她的身子,她便又要那样痛苦的活着。

所以才不让我去。

我深吸了口气,闭上眸子。

这种设定,原剧情里可没提。

的确,我前往临渊城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医治城主,因为这算是个比较重要的剧情戏份。可是这档子事,原剧情里可没说。

现在我也开始犹豫起来了。

“…我知道了。”良久后,我这样回了他一句,随后便站起身来。“请容我再想想罢。”

我迈出门的时候,陈漠百正倚靠着门框站着。

他抱着剑,垂下头闭眸的模样似乎是在小憩。我能闻到风从他身上刮过来的草药味,这个距离下还能看见他指节上的茧子。

他动了动,应该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,随后抬起头来。

四目相对,他愣了愣。

“……怎么了。”

直到他问出这句话,直到他向我走近了,我才知道我的脸色看起来有多苍白。

“他对你做什么了?”陈漠百抓着我的胳膊,语气有些急切起来。我在他眼里看见了怒意。

真奇怪,他为什么要如此。

更奇怪的是,我认为这是真诚的关心,和其他人那些虚情假意的崇拜是不一样的。

“…我做错了,也许这么久以来我都做错了。”我喃喃着,伸手扶住他,“也许那些人…有些人,根本不想要我去拯救他们。也许他们一开始就欣然接受着他们的人生,而我都做了什么?真的把自己当成至高无上的救世主,带着我自以为是的善良和怜悯,仿佛施舍一样的把我所认为最好的给予他们,还理所应该的冠着圣女的头衔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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