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已满十八,只有两个选择,一是官府分配,
凤仙国男多女少。 不管是高门大户,还是乡野农户,皆是一家有女百家求。 近年更是因为天灾人祸。 导致出生的女婴减少,适婚的女子被迫害。 官府已经命令辖内的良籍女子,必须纳够三夫四侍。 我今年已满十八。 再不娶夫,只有两个选择。 一是官府分配七个男人上门。 二是被村里祭献给山神。 1 近年天灾频发。 过了立秋,村长把人都召集到村口的大榕树下。 「小赵昨夜在后山巡逻,发现一群牛马从深山跑出来,邻村几乎被夷为平地。」 村长抬眼,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扫了眼。 因为离得近,两村之间有不少嫁娶关系。 大家的脸色都为之一变。 村长在人群躁动之前抬手制止: 「族上有记载:三百年前,山神收下了一位女子,平息了动荡。 「为今之计,也只有祭献生灵,祈求山神垂怜。」 说到这里,人群一片哗然。 凤仙国男多女少。 不管是高门大户,还是乡野农户,皆是一家有女百家求。 近年更是因为天灾人祸,导致出生的女婴减少,适婚的女子被迫害。 官府已经命令辖内的良籍女子,必须纳够三夫四侍。 否则依律── 由官府出面,给适婚女子随机分配男子配对。 我娘生了两个女儿。 妹妹莲霜是娘最喜欢的小爹爹的。 我娘爱屋及乌,凡事都偏心她。 所以这些年,有好看能干的男子,她都介绍给莲霜。 莲霜挑剩的才推给我。 我心里当然存着气。 她不要的,我也不要。 于是,直到十八,我都没能纳够三夫四侍。 2 祭献给山神的女子,自然不能失贞。 而村里还未纳夫的女子,除了我,就只有几个年纪更小的妹妹。 村长是知道的。 他的目光率先投向我: 「适龄女子及家人留下,其余人先回去。」 一阵唏嘘后,大榕树下就只剩我们家跟另外两户有女儿的。 不待村长开口,她们的家人便抢声道: 「她二叔,咱家桃红已经跟定亲的男孩在一块了,她不够格啊。」 村长轻轻颔首:「献给山神的女子,绝对不能跟男人有过关系。 「不然轻则连累家人,重则全村遭殃,滚回去吧。」 那家人点头哈腰,拽着自家女儿匆匆离开。 另一家瞥了瞥我,拊掌笑道: 「村长,我看不用选了,就莲香去吧。 「她都十八了,身边还没一个男人,妹妹跟我家春妮一样,定满了夫侍。 「日后若不能履行婚约,几个男方家里要找咱们村麻烦的呀!」 村长沉吟片刻,看向我:「莲香,你是怎么想的?」 3 我挑起眉头:「没男人也就算了,还让我去死,做梦!」 村长目色浊黄,脸色陡然沉下来。 我爹向来话少。 只默默往前一步,将我护在身后。 村中男子没有话语权,但他是首富。 村长须给他一个面子。 那家人不甘心:「她家两个女儿不去,偏偏要我家独女去,这是什么道理啊?」 说话的人瘫坐在地上,拍腿大声哭号。 村长脸色阴沉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 我爹临时出了个主意:「不如从外面买一个女孩来?」 我娘立即问:「钱谁给?」 村长瞥向我爹。 「我给。」 「不准!」 下个月天气便转凉了。 我娘跟裁缝定做了两身新衣服,好跟小爹爹枫林谈情。 还要给莲霜做两身新衣服去相看。 她今年十七,三夫四侍的位置还差两位。 而买一个男人可不便宜,足以让家里拮据几年。 娘打断了爹的话,皱眉看着我: 「就让我家这个好吃懒做的大女去。 「挑三拣四,什么男人都看不上,怕是只有山神才能入她的眼。」 「那就让她去啊!」那家人赶紧接话。 莲霜躲在亲爹亲娘身后,嘀嘀咕咕: 「要是让我去,辉哥绝对不会同意,他可舍不得我。 「东哥虽然平日对我冷漠,但我知道他的相亲对象里,我长得最好看。 「另外三个都是一家人,我要是没了,他们指定得把村子掀过来。」 我可不像姐姐,孤家寡人一个,除了大爹爹,根本无人在意,何必留下自取其辱呢?」 我给了她一巴掌: 「我的事情,还轮不到你来插嘴。」 我娘心疼坏了,忙把人护在怀里。 指着我便骂:「畜生,你妹妹说得句句在理,你辩不过就要打人?」 嫁妻随妻,夫随妻便。 历来妻子做事,夫侍不得干预,否则就会被休弃。 爹眉头紧锁,无意识地捏紧我的手臂。 我冷冷一笑。 放弃跟她理论。 打算明日便去官府要七个男人,搬出去另立门户。 4 当天夜里,孤月独明。 我枕着双臂,看那高悬的白玉盘出神。 忽然感觉大地巨震。 紧接着门窗桌椅全都摇晃起来。 外面惊起声嘶力竭的吆喝: 「野兽下山了!」 「快跑啊!」 附近的人家都听到了,惊惶失措地哭喊起来。 我推门去找爹爹。 路上不断有大大小小的黑影猛然破墙而入。 它们横冲直撞,把家里糟蹋得连个落脚地都没有。 房子轰然垮塌下来。 我吓傻了。 但随之出现在眼前的一幕,才真正令我浑身发抖。 爹死了。 娘也死了。 尸体被压在泥瓦之下,仅露出的一只手臂,吸引了这群罪魁祸首的驻足。 低沉的兽吼不断从喉间溢出,数不清的黑影趴在家人的身上啃食。 我跑去村长家求助,却被他们绑了起来。 「家里人都死了,她还活着做什么? 「正好献给山神,祈求祂老人家息怒吧。」 一夜过去,村里无一户幸免。 所有人脸上都多少带了些麻木。 她们给我披上红嫁衣,捆到轿子上。 一路无言,走了很久很久。 落轿的时候,「砰」的一声巨响。 我的心跟着猛跳一下。 村人围着花轿着急忙慌地做完仪式,逃也似的离开。 我嘴里塞了布团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 林中一声鸟叫也无,眼看着幽林暗下来。 一段皎白如月的长条,悄无声息地探入。 5 身上的麻绳未解,又动弹不得。 那似玉非玉的长条缓慢靠近。 最后避无可避地贴上脚踝。 仿佛寒潭深处,冰凉刺骨。 我小心翼翼地挪开被捆住的双腿。 那长条立马察觉,更加霸道地缠上来。 我浑身打了个哆嗦。 「嚏!」 鼻子随之发出一声闷响。 外面枯叶被碾压似的窸窸窣窣骤然消失。 过了好一会儿,背后一片淋漓。 夜里的风吹了侧面的帘布,带走身上残留的温热。 「咚咚咚」 外面的的确确有什么东西在敲打花轿。 我吓得精神恍惚。 只看到一只手伸进来,顿时软了身子,直直地栽倒在地。 6 幽幽苏醒,睁眼发现天亮了。 我躺在枯叶堆中,并没有哪里不适。 但一转头:!!! 白色长发贴着身体,盖住腰背瓷白的肌肤,勾勒出不可思议的腰线弧度。 这绝对是位美人。 美人抱着昨夜那截熟悉的长条,脸埋在里面,看不真切。 是美人救了我吗? 我盯着长条打量。 不时用手戳戳。 发现指腹轻轻触碰的地方,眨眼变成粉红色,略感诧异。 继续用手掌抚摸,整个长条都变红了。 没等我搞清楚状况,一张惊天地泣鬼神的脸惊现在我眼前。 美目半睁,香腮带粉,却隐隐透出几分杀意。 我吓得往后仰,全身:「对、对不住。」 正在我思考要怎么求得对方原谅时,肚子发出几声巨响。 美目中的杀意减退。 点漆般的眸子依然看着我,好像在思考。 结果他突然按住我。 忙碌大半天,五花大绑乱系一通。 其实我稍微挣扎一下就能脱身。 7 恩人忙完就不见了。 我数了十下。 故意弄出一些动静,也不见他的身影。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? 循着光亮的地方,我跑出树屋。 外面明亮且温暖的阳光,将树枝曳至地面的白色透明的带子照得清清楚楚。 依山傍水而居的人都知道,这是蛇蜕。 只是这么粗长的蛇蜕……我还是第一次见。 只是愣了一下,两道黑影从天而降。 「啪」的一声,砸在我眼前的地面。 一只口吐血沫的野猪,一只折断翅膀的山鸡。 我往后退了一步,瞥见藏在门后的恩人,立即转过身子面对面。 「你……你干什么?」 搭在树屋门框上的修长手臂遥遥一指。 「嘶──」 「吃?」我抓了抓头,「没带火折子怎么吃?」 恩人大概是不食人间烟火。 给我指了一下,就趴回去睡觉了。 不知道恩人为何会到深山隐居,明明可以靠脸吃饭,偏偏要靠双手。 但仔细想想,我就理解了。 大概是山下那些男人没一个配得上的。 肚子再次发出哀怨的空鸣。 我硬着头皮捡起地上的山鸡,回头望向恩人时,又是一指。 我找过去。 惊讶地发现一堆劈好的木柴,还有一对火石。 8 一个时辰后,焦煳的烤鸡好了。 我撕下一条还算完整的鸡腿,过去递给恩人。 「妹妹厨艺不精,您若不嫌弃,就尝尝吧。」 恩人鼻翼微微翕动,眉头一皱,立即摇头。 我讪笑道:「第一次下厨,本来就做得难吃,等日后我做得好了,再请您吃。」 恩人没怪我浪费粮食。 可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。 村里除了猎户,谁家能吃上这么多肉? 我已经烤煳了大半,难道还要浪费一整只鸡? 不行。 我硬吃。 硬吃的下场就是闹肚子。 怕熏着恩人,我特意跑到远远的下风口去大解。 隔一刻钟就得跑一趟。 吃的那点东西全滋润大地了,后来两条腿抖得厉害,索性蹲那不挪地了。 双腿渐渐麻木时,我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凉意。 直觉告诉我──大事不妙。 悄悄转头,正对上草丛中两只铜铃大的眼,我瞳孔骤然竖起。 我顿时精神抖擞。 拔起两条无知觉的腿往前一扑,就地一滚! 「吼……」 低沉且极具穿透力的兽吼从喉间发出,那只体型壮硕的斑斓猛虎加速冲刺到我眼前。 血盆大口张到足以将我整个头颅吞下,突然腥风一转。 猛虎轰然倒地,一抹白影在眼前化作残影闪过。 我愣在原地,迟迟不敢动弹。 直到树冠被风吹得飒飒作响,我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。 从那开始,我便知道山林的可怕了。 怕恩人也跟我一样遇难,我急急忙忙跑回去。 「恩人!你有没有看见……! 「我、我什么都没看见!」 转身,关门,一气呵成。 我死死靠在门板上呼呼喘气。 脑子里的画面还停留在刚才的「白腻如珠」。 好白啊…… 怎么会有这么白的人? 恩人肯定不是我们泥腿子出身。 正想着,背后被推动,我连忙直起身,后退几步。 门开了。 等了几秒,却不见人出来。 恩人还躺在落叶铺的床上呢。 奇怪。 门口离床那么远,恩人是跑过去的吗? 9 山中无岁月,树林转眼就黄了。 恩人越发不爱出门,喜欢窝在枯叶堆里睡觉。 我觉得像恩人这样细皮嫩肉的人,应该盖上好的丝绸被。 而不是这堆杂草。 目前我的能力有限,只采到了不值钱的草药。 晒干后才几斤,买不到几寸布料。 要是能采到百年以上的人参,或者灵芝就妥了。 一场秋雨骤然落下,连绵数日不断。 草药没法晒,我还可以采菌菇。 听爹说,富贵人家喜吃菌菇胜过肉。 名贵的菌菇价值堪比黄金。 以往我每日出门,恩人都会趴在门口目送我。 可自从天气转凉后,恩人就没从床上起来过。 一天两顿的饭也渐渐成了两天一顿。 夜里睡在一张床上,我们身体不小心接触了下,只觉得跟冰针似的扎人。 「恩人,你冷吗?」 「……冷。」 我下定决心。 把这几个月晒干的草药和菌菇在心里估算一番。 只买一床棉被应该够了。 然后外面缝上丝绸布,肯定既好看又暖和。 秋雨停了两日。 趁恩人刚饱餐一顿后,我背上了沉甸甸的行囊。 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变化了。 女子的处境是好是坏? 我在脸上糊了泥,衣服里塞干草掩盖身形。 邋遢难看些不要紧,平安无事就好。 从一条平时采药开辟出来的小路下了山。 走在平坦的大路上,起初还觉得激动。 但一直不见人影。 直到一块熟悉的石碑出现,我发现自己回到村子了,视野突然模糊。 眼泪擦了擦不干。 笑了两声,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。 家人都死了。 除了那间树屋,我无家可归。 深深看了两眼,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。 后面的路我有些许印象,会走。 10 老天开眼。 因为近年山中不太平。 几处深山的猎户和药农久无音信。 我手里的药材和菌菇都卖出了高价。 不仅能买一床丝绸套的被子,还能再做几身新衣。 再买些日常要用的柴米油盐…… 赚来的钱花个精光,我还有些意犹未尽。 路过一间首饰铺子,我随意地朝里面看了一眼。 竟然看到一个跟莲霜极似的女人!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门边。 「相公,我想要这个带莲花的银镯子,你给我买嘛~」 声音也是极似。 「好好好,莲花寓意富贵纯洁,但为夫觉得莲子的寓意更好,不妨换一个。」 「可人家更喜欢花嘛~」 「好好好,两个都买,行不行?」 「相公~你真好~」 「是吗?那你可要努努力,给为夫生个大胖丫头才行啊。」 果然是莲霜! 我偷偷往里瞧,看见男人说完这句话后,莲霜的脸色立马变了。 她低垂地头,好像被手里的镯子吸引了。 但作为姐妹相处十几年,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情。 一定是恨死了眼前人。 我没打算跟她相认,悄悄藏进人群里。 找到镇口赶牛车的陈伯打听村里的事。 「何家村哪儿?上半年遭难死了十几户人,县老爷没当回事,后来又有几个村遭殃,官府才赶紧请了附近的官兵来坐镇。 「据说是杀了两只猛虎,把皮扒了挂在树上震慑,这些畜生才知道怕。」 我点点头,又问: 「那您知道何家村,生了两个女儿的那个何香玉吗? 「她家如何了?」 陈伯没认出我来,眯眼寻思了会。 长叹一口气:「怎么不知道啊,她家里人都死光了。 「村里人去给收尸的时候,何香玉的脸都啃烂了。 「我记得附近几个村,就她家女儿生得标致。 「大女儿俏,小女儿娇,两人不见了后,附近的大小伙子都闷在被子里哭呢。 「不过这两个女儿的尸体至今都没找到,兴许是葬身虎腹,又兴许被人拐走了……」 老人家爱唠叨,话头一起,没完没了。 我强忍着不哭,拿一颗饴糖谢过他。 闷头走了三里路,一颗小石子扎进草鞋里,疼得我放声大哭。 「爹──娘──」 11 村里有祖山。 人死后都会葬在哪里。 木板上有字,但我不认识。 就把所有坟头的草都给除了,然后依次三鞠躬。 找了个最有可能的一块坟地,坐下说了会话。 「爹,我不纳夫了,您别担心,我一点都不孤独…… 「恩人很好,天气好的时候,我们一人打猎,一人采药,日子过得不比在家的时候差。 「娘,妹妹纳夫了,你以后会有好多好多外孙。 「您在天上看着点,生孩子都要走趟鬼门关,可别让她轻易死了……」 剩余55%未读立即解锁专栏,阅读全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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